木心:什么是渊明的现代意义
汉赋,华丽的体裁,现在没用了。
豪放如唐诗,现在也用不上了。
凄清委婉的宋词,太伤情,
小家气的,现在也不必了。
要从中国古典文学汲取营养,借力借光,我认为尚有三个方面:
诸子经典的诡辩和雄辩,今天可用。
史家述事的笔力和气量,今天可用(包括《世说新语》)。
诗经、乐府、陶诗的遣词造句,今天可用!
陶诗的境界、意象,在现代人看来,还是简单的,但陶诗的文学本体性的高妙,我衷心喜爱。如:
平畴交远风,良苗亦怀新。(《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》)
有风自南,翼彼新苗。(《时运》)
他不是中国文学的塔尖。
他在塔外散步。
我走过的,还要走下去的,就是这样的意象和境界。
"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风筝",
我就像脱线的风筝,线断了,还向上飞。
陶先生问:"不愿做塔尖么?"
我说:"生在西方,就做伊卡洛斯,生在中国,只好做做脱线的风筝。"
我与陶潜还有一点相通:喜欢写风。文笔、格调,都有风的特征。
李后主,"乱头粗服"也好——前提是"天生丽质"。